“你怎么了,居然放走李珉!”萧忆情推开门,果然第一句就是厉声责备,“你知不知道他出逃后若落入风雨组织或天衣会手中,将对楼中大为不利!”
萧忆情皱了皱眉,在她对面坐下,平了平气,问:“那你怎么了?是糊涂了?”
她的目光一刹间亮如闪电,透过面纱盯着萧忆情,一字字问:“你,杀了李珉?”
“不错,”萧忆情冷冷道,“又怎么样?”
阿靖的脸色微微一变,起身快步走了过去,拉上了重重帘子,又拨旺了手炉,一把将酒杯从听雪楼主的手中夺走:“墨大夫不是说了不能喝酒了么?一边求医,一边却糟蹋自己的身子——你究竟想不想活了?”
阿靖不做声地看了他一眼,心中隐隐有不祥的感觉:如果一个病人,对于世上的任何东西都不再眷恋,那么必然病魔会急遽侵蚀他的健康吧?
沉默中,萧忆情沉吟片刻,忽然微微笑了起来,问:“今天你来密室,原本想和我说什么的吧,是不是?阿靖?”
“为什么?”萧忆情有些奇怪,“有什么事值得让你这般吞吞吐吐?”
萧忆情脸色立即变了,目光又尖锐了起来:“你说让高欢走?他此时正当颠峰,带领着吹花小筑的杀手组织,至少还可以为我效力五年……你居然为了一个楼外不知来历的女子,要求我放走这样一位人才?”
听雪楼的女领主突而低下头,叹息了一声:“就当是做点善事吧!你想想,我们手底下杀了多少人,流过多少血?那样深重的罪……”
但萧忆情的目光又变了,低声喃喃道:“拜月教、拜月教……”
他生性高傲专制,一生中以权力地位俯视天下,可偏偏缠身的绝症又让他每时每日面临着死亡,所以从少年时开始,他的个性也被深深分裂为两半——
他重权嗜杀,但他害怕死亡;
他无情冷酷,为人极重理性,可另一面又极为空虚寂寞,内心脆弱;
然而,这世上,永远有两个字,时时刻刻刺痛他的心:
黄金三千斤
白银五十万两
珍珠十斛
白璧五对
各色宝石十匣
猞猁裘一件
孔雀金大氅三件
极品碧螺春五匣
……
金银酒器两箱
女伎一队十二人
“哦……”萧忆情却是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,手指敲击着玉座的扶手,淡然,“既然寻到密室,理应立即封锁,再通知楼中前来清理——你也未必太急着起出财物了罢?”
左舵主略有慌乱之色,忙叩首分辩道:”当时水寨破后,水贼四处作乱,局面混乱,属下怕财物长留密室会有不妥,只好先不告而取——万望楼主恕罪!”
那样庞大的财物,无论谁乍然看到都会心动吧?
不明白到底接下来会如何,却不忍就这样离去——
“说起来神水宫也是称霸川西一方很久了,想来也敛了不少财——如果像这一次破洞庭水寨一样能找到密室,我们可就如左玄那家伙一样发财了!”
“说起来左玄这回走好运了,私留贼赃的事情不但没被追究,带来几名美女居然还被楼主留下了一个!”
“所以说这次那小子的运气好么!谁想得到啊?”
“天知道他们怎么了——你没觉得这几天他们两个都不太对劲吗?”
“唉……他们大人物之间的事,弄不懂呀!可说句心里话,天下虽大,我看也只有靖姑娘才配得上楼主!人中龙凤……外边不都这么说?”
风砂来到阿靖的房内,敲了敲门,等里面的人令她进入,辟头便问:”靖姑娘,你告诉我,是不是因为我和高欢之事,才让你和萧公子之间闹了分歧?”
不等她说下去,阿靖却抬起手,决然止住了她:”别说了,你并不了解内情——”
仿佛不愿再深说下去,阿靖转过话题,问:”你这几天见过小高了?”
阿靖冷冷望了萧忆情身边那吓得瑟瑟发抖的白衣少女一眼,便再也不去理会,只是口气冷峻地问:“既然楼主要派高欢去神水宫,那么是决计不肯放他走了?”
绝美的舞姿中,只听少女开口,一拍一拍地依着韵轻轻唱:
“锦瑟无端五十弦,
庄生晓梦迷蝴蝶,
沧海月明珠有泪,
此情可待成追忆,
只是当时已惘然!”
萧忆情睁开眼睛看了舞伎一眼,问:“你也死了爹娘?”
然而,一旦收下,又怎生安顿?